【寫作】事物在變、我們仍在成長

　

『在一起笑鬧，之後累倒在劇場舞台的黑膠地板上。』——與2019傳院之夜舞台組的一部分夥伴

　　「如果用心體會不了戲劇的話，就用身體體會。」不知道曾在哪裡，看過這一段話。從第一次見著，就覺得這句話說得真好，簡直貼切得不行。的確，在絕妙的戲劇演出中，由演員精湛道來的一字一句臺詞，串上彷如神來一筆的演繹，總像是親吻著人的理智般，使觀者沉醉、神魂顛倒。「用不了心的話，就用身體體會吧！」司掌藝術的神靈說道，「全神貫注，為了藝術奉獻全身全靈。」我想，全天下的事再浪漫也不過。

　　第一次站上劇場、在上百人面前表演，是在小學五年級英語發表會的時候。當時的我只得到了出演一齣小學舞台劇的機會，卻像是受到了奧斯卡的提名似地，到處興奮地跑跳、炫耀。「我這次要上台演出喔，被選在台上！」在我的母校，每到聖誕節的時候，校方就會安排小學部來一場英語發表會，給大家一個歡慶佳節的機會。那個活動的實際目的是什麼，一時之間也說不明白，但從一個小朋友的視角，就是到了快十二月時，班上的愛心媽媽們會開始替大家打量身高、衣服尺寸，然後英文老師會開始在上課時教大家唱歌跳舞，有時還會聯合班級導師在早自習的時候練習。當聖誕節來臨，整個小學部好幾百個人一起穿著漂亮的衣服，群聚在學校的大禮堂以舞蹈與歌聲歡度佳節，英語發表會就是一個這樣的活動。

　　從小學一年級開始，我就一年又一年地參加著這個活動，與大家一起穿著可愛的衣服，可能是小王子，也可能是青蛙或者南瓜……各式各樣，唯一不變的是全屆都會穿著一樣的衣服，最多就是班級配件顏色不同，或者性別造型不同。大家都穿得一樣可愛，只有被選上的孩子是不一樣的，他們是舞台劇的演員，擔任扛起年度主題的重責大任。小五的那年，我也被選上了，我也有機會在大家在跳舞的時候，穿著不一樣的衣服站在舞台上，面對臺下的上百名觀眾，與夥伴們演出由聖經或基督故事改編的舞台劇。

　　我第一次被選上的角色，是耶穌降生中，東方三賢者的其中一位的羊。沒錯，是羊，我的第一個角色，是個只要穿著白色長袖、長褲，雙手戴著白手套，頭上頂著一頂棉花製成的羊咩咩帽子，趴在地上一句話都不用說的角色。印象中，那時的排練真是輕鬆得可以，不需要跟別人一樣跳舞、背台詞，在人家辛苦排練的時候，就算躺在旁邊的地上睡著了也完全沒事。

　　我一句台詞也沒有，我甚至懷疑過自己是否不需要存在。平時笑笑地向人炫耀著出演舞台劇的我，在看到劇本後卻收起了笑容。無奈，滿腹懷才不遇般的無奈，看著其他角色在排演時，只能坐在一旁發呆、耍冗。儘管每次練習我都有出席，也總認真地觀摩他人演出，但我心中知道自己只是個不重要的角色，即使練習，也就只有那樣的程度。就這樣，經過一段時間，帶著一絲的不自信與對他人的羨慕，我也站上了舞台。

　　演出的那天令我印象深刻。聽到登場前的前一位角色台詞結束，我趴在賢者與另一匹羊的後面緩緩向前。「爬出去就好，爬出去。」雖然臉上掛著微笑，但我心裡清楚，與平常練習時相同，我只是一個配角中的配角。像是牆角花朵旁散落的磁磚，當世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花朵倔強的生命力，不會有人注意到磁磚的破碎。撿個簡單的角色，跟著劇組沾光地上臺，事後再跟大家呵呵哈哈地去吃慶功，這就是我。然而，當我爬上舞臺後，當所有的燈打在我的臉上，刺眼得我睜不開、看不清楚，當即使臺下的觀眾屏息一氣，他們的心跳與興奮仍能透過空氣的震動傳入我的耳朵時，我發現自己真的好喜歡舞臺、好喜歡演戲。「看見我！」當天究竟來了多少人呢？即使只是在臺上出現一下子就要下場，我多渴望在離開前讓我有多一句臺詞，讓我在舞臺上告訴大家我在這裡，我也在這個光芒之中。可惜的是，等到飾演賢者的同學退場，她背後的羊也該爬入側臺。

　　結束了，我的第一個舞臺，如果可以，真想再演演戲。然而幾年之後，隨著年齡增長，我卻多出了不必要的害羞。我認為這是一種恐懼，驅使我錯過了好多的歐角。

　　終於在大二下的這一學期，我猶豫了一陣子後，再次以舞臺組及演員的身分站上舞台。舞臺組？不是在說很想演戲、當演員的事嗎？當然不是，在一齣舞臺劇中有趣的事情可多了，在各組的分工之中當然也各有趣味。總而言之，大二下的這一學期餐與了兩齣舞臺劇，雖然有些忙碌，所幸我所共事的都是一群很棒的夥伴，兩齣劇最後也都圓滿告結。

　　時隔多年再次站上劇場的舞臺，有種好懷念的感覺。久等了，真的。舞臺組那邊由於手工藝還算是擅長的範圍，沒有出什麼大差錯，但在演員的部分，果然經過了那麼多年之後演技退步了很多，而拿到的角色也超出守備範圍。

　　這次拿到的角色是一位同性戀高中生，是我在正式舞臺劇中第一次拿到人類的角色，小學時的英語發表會總共上臺過兩次，一次是前面提到羊，另一次則是三隻小豬的不知道第幾隻小豬。「飾演凱澤（角色名），好難。」這是我拿到劇本後的第一個反應，一個常人不會有的反應。其實我原本預期我會拿到的角色是一個流氓型的反派，但後來站在我面前的卻是一個成績好、為人善良無害的同性戀高中學霸。「這會超級難吧？」我不僅是在心中懷疑，更把我的困惑告訴了同組的其他成員。據過去演一些非正式舞臺的經驗，只要是跟愛情有關的對手戲，我的身體都會像是冰棒般僵化，臉上也會浮現極度不自然的表情，不管是同性戀或是異性戀，結局都是：「呃、呃，今天……天氣挺好的嘛！是吧？是吧？」極度悲慘。

　　但最終，感謝所有給予協助的組員們，有賴於眾人與演對手戲的夥伴的鼓勵，我好不容易還是來到了公演的這一天。「等等上去就盡量表現，演錯就……」上臺前我把沒說出口的話吞了回去。公演的那天來的觀眾不多，更沒有重現小時候所憧憬的那一幕，但總算還是好好地把戲做完了。套句蔡琰老師說的話：「來到這裡大家就是好好的玩戲，把一齣戲玩完。」真的是好好玩呀！在從舞臺走入準備室後，大家的臉上都寫著這句話。謝謝老師給我們這個機會，讓我們能好好地、安全地玩完一整學期。

　　投注心神去參與戲劇，雖然位置從上到下真的都是一件很累人的事，但截至目前為止，我所參與過的劇組很少在結束之後不懷念當初的。演戲、作戲還有看戲，真的是一項享受。未來的日子不論我在哪裡，想必我都還是會與戲劇保持聯繫，就像是偶爾去買票看表演，或者關心關心深陷戲劇甜美泥沼中的劇組夥伴，若即若離，雖然我可能再也沒機會與戲劇相擁，但我永遠都不會離他太遠。　　

——很久沒有發文，牙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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